吃葱

_(:з」∠)_

 

【包策】二三事

果然然:

其一
早些年,包拯其实是一个人的。
一个人寒窗苦读,一个人进京赶考,好在年轻的书生豁达又开朗,经得住这寂寞,即便和溪边洗衣的老妇也能说得上话。
到天长县做知县,包拯也是一个人去的,县城委实是小,打算要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的包知县个子太高,步子太大,一个兴奋就从县城这头走到了那头。
一回头才发觉自己连县衙在哪儿都没看清。
包知县乐观豁达,还有一颗赤子之心,天长县治理的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是夸张了些,总归是好的。年轻的包知县收拾收拾简单的略显寒碜的包袱去端州,走的时候,城门口立了把万民伞。
包知县去端州依旧是一个人,还是穷书生的模样,腋下夹着万民伞笑呵呵地从人间路过。


被小侠客救下的时候,包拯闭着眼睛叫的十分惨烈,睁开眼就看见一袭蓝衫的小侠客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
那个不开眼意图谋财害命的老道士瑟瑟发抖,小侠客一口好宽的剑斜指着老道士,纹丝不动。
很久以后,小侠客十分认真地告诉他:这口剑名做巨阙。
包拯跳起来去捡自己的包袱和伞,天长县人口不多,万民伞也小,夹在腋下赶路并不碍事。包袱里统共没多少东西,几件衣服,几本书,叮叮当当的几个铜板。
小侠客头一回见这么穷的书生,捆了老道士蹲在一旁看热闹,穷书生拿万民伞敲老道士的脑袋:你偷我伞你就缺把伞吗你知道这伞多重要吗……
小侠客想提醒他这老道原本是想要他命的,看他的样子就又把话咽了回去。这世间的险恶并不需要人人都知晓。
可这傻兮兮的书生大小也是个官,小侠客捏着下巴冥思苦想:这官怕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小侠客与他作别时,包拯才想起来问他名讳,小侠客摸出点银两塞给他,扭头走了。
很久以后,惜字如金的展护卫说初次遇到包拯的时候自己还不穷,远不至于吃条鱼还得抠唆半天。
包拯托着小侠客给的银两,一脸懵圈,看着他了事拂袖去的背影,只觉得小侠客真真是谦谦君子温良端方的模样。


包知府最大的优点是没有官架子,府上前前后后换了几任师爷都因此恨铁不成钢地请辞,包知府才不承认其实只是因为他穷,穷得恨不得把一个师爷劈成八瓣用,前提是只给一份俸。
想那日不着调的包知府亲自在府衙门口摆了张桌子招聘师爷,有人来连寒暄都没有只有一句话:府里没钱活还多。
起初来的人也还多,后来便只有知府大人独自没形没象地趴在案前,秋风扫着落叶从府前过,好生萧瑟。
年轻的书生袖着手远远看了半日热闹,嘴角里嵌着笑,只觉得有趣。
日渐西斜,生意伶仃,包知府垂头丧气打算搬桌子回衙时,案前站了一位书生,秋风卷着素色的长衫,也是怪清苦的样子,看起来这书生境遇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这位先生眉清目秀,虽然落魄,眼里却满是霁月清风,包知府回头看看自己寒酸的府衙,开口便有些紧张:府府府衙没钱活还挺多……
哦!
包拯瞪大眼睛:哦?
书生略挑挑眉,问:大人认为在下不合适?
包拯猛地蹿上桌案一把拉住这位先生的手死死拽住:合适合适合适这位先生里面请我们详聊。
书生退了半步,意味深长地扫了眼掉了漆的府衙门柱,眼前这位知府大人还攥着他的手,满脸切切,清清冷冷地问:大人是要这样进去么?
包拯松开手,傻兮兮地挠挠头,从案上下来恭恭敬敬规规矩矩施了礼:这位先生里面请。
书生总觉得这门他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只是站在那儿,问:不知东家对师爷有什么要求呢?
那傻兮兮的知府大人挠着头,笑得怪不好意思的:也没什么啦,就是希望以后能一起走下去呀,走得更远一点。
哦。
包拯眨眨眼,他不是找了个木头疙瘩做师爷吧?怎么只会“哦”?
书生拂去袖上一抹浮尘,拱手道:学生公孙策,日后还请大人多多指教。


端州政通人和,欣欣向荣,知府大人功不可没,呕心沥血的却是公孙先生。实话实说,包拯看起来并不是个勤勉的好官,公孙策也就知道那所谓的府里活多钱少还真不是他编瞎话骗人的,后来他想自己可能是赔给了情怀。
按说府衙不该缺钱,值上的人各自有薪俸,可包知府就是有本事把日子过得拮据,劳动先生日日拨拉算盘四处抠钱。
领月银的下午,先生账本还没合上,知府大人便要来支下月的钱。
手指拍在算珠上,包拯都替先生疼得紧,又觉得当初第一面先生那霁月清风好相与的样子只是一时的错觉。
公孙先生晃了晃算盘,问:大人是不是忘了头午学生与你算的账了?
包拯摆着手陪着笑挽住先生衣袖便要耍赖:哎呀,那么多数字也只有聪慧如先生才能记得住。
不妨,学生可以再与大人算一遍。不动声色抽出衣袖,公孙策手指便又拨上算珠,却不妨被知府大人一手摁住手指一手捂住嘴。
好了好了,我记得我记得,先生,救救急嘛!再说了,先生不是一向视钱财为粪土的吗?知府大人在先生的眼刀逼视下悻悻撒开手。
我视钱财如粪土,那大人是打算喝西北风么?先生一贯毒舌,与他那文弱书生的样子颇是不衬,可知府大人听习惯了,只觉得先生说什么都是对的。
前日里断了案,苦主日子窘迫不堪,知府大人看着实在心酸便想要帮衬一二,支支吾吾说完缘由,知府大人耷拉着脑袋一脸可怜样。
公孙先生叹口气,从袖子里摸出自己还没捂热的俸银推到他面前,下个月还有下一个要帮衬的人,这知府大人也是头一份的傻,总得有人给他留着点本钱,不然连媳妇都娶不起。
就知道先生视钱财为粪土!包拯欢欢喜喜拢了钱,却又被公孙先生一手摁住。
借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先生怎么这就后悔了?未免也太快了!知府大人惊悚异常。
谁说我后悔了?公孙先生递过笔墨纸张:既然是借,大人不该给学生写张字据么?
包拯想了想好像也的确是这个道理,立了字据画了押,欢欢喜喜拿着钱便走,公孙先生垂着眸吹干纸上的墨迹,嘴角都是促狭的笑意,这傻大人呀!


包拯宣调进京,马上就要做京官了,却高兴不起来,犹犹豫豫没敢去问公孙先生愿不愿意与他一同入京。
他又不是真的傻,自然知道公孙先生喜静好安稳,离乡背井本来就不是他本意,好不容易在端州扎下根,再挪,包拯苦恼地抱住脑袋晃,一不留神晃到地上,摔得哇哇叫,一边叫一边抱着脑袋自言自语:先生能不能和我一起进京啊啊啊啊啊?
怎么?大人高升,就看不上学生了?公孙先生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包拯躺在地上看着先生,一动不动。
他家先生博学多识满腹经纶看得了病验得了尸打得了算盘管得了账记得了文书断得了案还能沏一手好茶,这么划算的师爷他怎么会看不上?一骨碌翻身爬起来,包拯抓住先生的手,切切地问:先生愿意同我一起进京吗?
大人还欠着我不少钱,我不跟着你,你还记得还?公孙先生甩开手。
就知道先生舍不得我。包拯腆着笑脸,心里乐开了花。
先生转过身:大人想多了。
知府大人乐呵呵地:不多不多。


这两年先生没少给府里添置东西,这要走了,包拯哪个都舍不下,夜里做梦都在算计如何打点行李,可是公孙先生今天卖了这些,明天卖了那些,知府大人挡都挡不住。
哎呀!先生我们去京城也是要过日子的啊!带走不行吗?包拯揽着茶壶茶杯不撒手,这是先生挑了好久才挑回来的。
行李辎重都是要付车马费的,大人有钱?公孙先生拢着手,问得清清淡淡。
包拯心说你知道我没钱的呀,可就是不撒手,央求:这个带着可好?万一我路上想喝茶呢?
先生吸口气,顿了顿:大人自己背着。
哎!知府大人高兴地应了声:我背着我背着我全背着。


出发时,先生背了两卷书几件衣服一卷针一把折扇,知府大人背了好大一个包袱,高高瘦瘦的人被压得弓起背,先生看了好生嫌弃:大人,你怎么像是要逃走的小贼?
先生你怎么就这点行李?包拯好生吃惊,他记得先生有好多书的。
先生说:多余的都卖了。
卖啦?包拯着急,一嗓子嚷得路人纷纷侧目。
先生说:不然大人以为我们哪来的盘缠?
先生背着包袱自走自的,素衫蹁跹,独有一份淡定,包拯紧紧包袱,还好他收着先生的茶具笔墨纸砚和算盘,虽然他收着自己的东西更多。
大人,还不走?
先生侧身回首,眉目里清风霁月,说不出的好看。
来啦来啦!先生你等等我啊!我们就不能雇辆车吗?走到京城很远的!先生先生先生先生……
包拯心想多好,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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